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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实”是一种手段

1999-07-01 来源:光明日报 黄艾禾 我有话说

张艺谋的《一个都不能少》在中国电影中挑起一面标新立异的旗帜:全部启用非职业演员,把以往那套拍戏程式带来的虚假从根上铲除,还原给你真实的山村、真实的学校、真实的代课老师、真实的孩子们,在中国有几个导演能在营造真实感上下张艺谋这样的功夫,并且能够达到这种效果?

然而当《一个都不能少》演完之后,走出影院你似乎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。好像心里有很多期待没有得到满足。是片子的大团圆结局过于完美了?还是那些看的时候曾经让你笑个不停的乡下人露的怯,(甭管是村长说:李老师,她(魏敏芝)跑得快呢!还是魏敏芝边舞边教孩子们唱歌的场景),这些笑料也安排得过于刻意了些吧?想当初,在《秋菊打官司》中,秋菊进城时也没少闹笑话,但那时不会给人过于刻意的感觉。因为那时秋菊有一股内在的气,所谓“讨个说法”不仅仅是乡下人的犟脾气,说深了,那是中国人对自身权利意识的一种觉醒,是每一个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能够从中感受到的。而在《一个都不能少》中,只剩下魏敏芝那不太通情理的杠头了。从《秋菊打官司》到《一个都不能少》,张艺谋追求影片的纪实氛围、启用非职业演员的风格没变,变的是在结构上更加精致,看起来节奏更明快,更富于喜剧色彩让人,易于接受,而在思想力度上却趋于贫弱。这里说明了一个道理:所谓真实,只是一个手段。如果把真实本身当成目的而没有丰厚的内涵作为支持,真实的效果极其有限。

用同样的道理也可以分析王朔的新作《看上去很美》。这部小说写得异常真实,这是每个读过小说的人,特别是与王朔岁数差不多,又在全托幼儿园呆过的人都深有体会的。有这部分经历的人,能对《看上去很美》产生共鸣,但这不适用于没这部分经历的人。今天二十多岁的人拿起这部小说看不下去的,也大有人在。关键不是小说写得“真实”或“不真实”,而在于如果超出王朔的这段个人经历,还有什么可让我们震动,或让我们满足,或给我们什么剌激,什么启发的?

也许因为我太痛恨当今影视作品中的虚假的缘故,所以我也一向赞美“现实主义”而看低虚构的东西。在我看来,虚构就是在用纪实手法不太方便的时候采用的权宜之计。但接连看到曾那么辉煌的一代风云人物张艺谋、王朔的“真实”中的局限,接着又有幸先睹了将要上演的赵宝刚的新作《永不瞑目》,让我改变了想法。这部戏虚构的魅力实在是纪实作品中少见的。这时候,你才体会到影视艺术是多么丰富的一种艺术啊。

这里并不是说“真实”就不重要。赵宝刚在这部剧中重视“真实”超过以往任何一部剧。如果是在广西发生的事,他就一定去广西,如果故事发生在西藏,他就把队伍拉到西藏,为的是要当地的一种特定氛围。就这样,一个一个精心拍摄的真实的细节,构成一个巨大的幻梦,这就是一个影视艺术家的理想境界:用我的想象,用我的一切机器手段,构造一个让人迷进去栽进去的世界。这件事做好了一定非常过瘾,艺术家过瘾,观众也过瘾,电视剧赚钱,电视台收视率高,那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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